湯華明 葉飛艷 王尹芹

　　“在英山縣方家咀鄉一帶，當年和我的父親一同投身革命的幾十人中，他是唯一見證新中國誕生的幸運者。”近日，在接受《檔案里的湖北開國將軍》主創團隊采訪時，80歲的李新春講述父親——湖北籍開國少將李少元的烽火歲月。他說：“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是無數革命先輩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開國少將李少元。湖北省檔案館供圖

李少元1941年在蘇北阜寧縣留影。

李少元的長子李新春接受采訪。肖開順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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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山“少年兵”長征路上淬煉初心

　　李少元1915年生于大別山南麓的安徽省英山縣（今屬湖北省）方家咀鄉葫蘆盆村貧苦農家，15歲參加革命，16歲入黨，曾是紅25軍中的“少年兵”。1934年11月，李少元隨軍高舉“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旗幟，踏上長征路。

　　李少元曾在回憶紅25軍長征離開鄂豫皖蘇區的文章《告別蘇區》中寫道：“大別山區，常年覆蓋在四季常青的松杉里面，隨著山峰起伏，有如大海的驚濤駭浪，催趨向前。我們紅25軍就像魚一樣生活在這綠色的濤峰林海里……這是紅軍住過六七年的‘家’——鄂豫皖蘇區。”

　　李新春說，父親對長征途中的兩次戰斗記憶尤為深刻。“一場是河南省方城縣的獨樹鎮戰斗。剛剛踏上長征路10天的部隊進抵方城縣以東地區，恰遇寒流，雨雪交加。戰士們身著單薄的衣物，頂風冒雪艱難地朝著獨樹鎮七里崗急速行進，準備在此越過許（昌）南（陽）公路進入伏牛山，卻遭到敵軍炮火猛烈阻擊。”李少元和紅25軍的戰友們經過一番惡戰，終于在次日拂曉突破敵軍的合圍。

　　“另一場讓父親印象深刻的戰斗是陜西省丹鳳縣的庾家河戰斗，同樣是紅25軍的存亡之戰。”李新春說，當時，敵軍的人數是紅軍的10倍，裝備比紅軍精良得多。紅25軍將士憑著一股不服氣、不認輸、不怕犧牲的精神，硬是頂住了敵軍20多次進攻，順利地掩護中共鄂豫陜省委機關轉移。紅25軍是紅軍長征到達陜北的第一支部隊，光榮完成了黨中央賦予的“北上先鋒”使命。

雨中潛伏，平型關上親歷抗戰首捷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后，李少元擔任八路軍115師344旅688團連指導員，隨后升任營教導員、八路軍第2縱隊2旅6團政治處主任，參加了平型關伏擊戰、廣陽伏擊戰、町店伏擊戰等。

　　1937年9月，沿平綏鐵路西進的日軍占領大同后，企圖分兩路突破雁門關、平型關防線，進逼太原。經過仔細勘查，八路軍115師決定在平型關東北方向的關溝經喬溝至東河南鎮長約13公里的公路旁伏擊，將由靈丘向平型關進攻的日軍殲滅于峽谷之中。“當時，父親是688團3營教導員，奉命從太原一路北上，到靈丘縣的喬溝一帶待命。喬溝長約4公里，像被巨斧劈開的裂縫，兩側是二三十米高的山崗。”李新春說，天很冷，連續下了3天大雨，父親和戰友們在喬溝東面的山頭上隱蔽待敵。他們趴在滿是黃泥的山上，身下墊的斗笠、蓑衣都濕漉漉的，后背被雨水打濕。晚上，很多戰士沒有進食，凍得牙齒咯咯響。父親在陣地上不斷鼓勵大家“堅持就是勝利”。

　　9月25日清晨，聽見沖鋒的號令后，3營指戰員朝喬溝方向攻擊前進。李新春介紹，父親和戰友們快到喬溝時，看到溝對面的兄弟部隊也攻擊過來，這才發現溝對面的685團、686團與溝東面的687團、688團早就對喬溝形成包抄之勢，進入溝底的千余名日寇和100多輛汽車鉆進了這個“口袋”。兩邊的八路軍指戰員死死鎖住“口袋”口，對陷入混亂的日軍實行分割、包圍，與日軍進行白刃格斗。“此戰，八路軍115師殲滅日軍1000余人，擊毀汽車100余輛，繳獲大量武器和軍用物資，僅靠當地老百姓搬運就花了兩天多時間。”

　　平型關大捷是全民族抗戰爆發后中國軍隊主動對日作戰取得的第一個重大勝利，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極大地提振了全國軍民持久抗戰、爭取勝利的信心。

　　1941年起，李少元和部隊一起跋涉數千里，從陜北轉戰至豫皖蘇，始終堅守在豫皖蘇抗日前線。

抗美援朝，用雙腿跑贏敵人的車輪

　　抗美援朝戰爭中，無數志愿軍將士為了保家衛國投身到艱苦卓絕的戰斗中。1950年10月19日黃昏，擔任志愿軍39軍117師政委的李少元與師長張竭誠率部從遼寧寬甸河口跨過鴨綠江，成為39軍第一批秘密入朝的部隊。

　　入朝后，39軍很快與美軍在云山進行了首次交鋒。這也是志愿軍入朝后第一次與美軍面對面激戰。李少元和張竭誠率部與兄弟部隊一起首戰云山。“39軍發揚英勇頑強的戰斗作風，利用靈活的戰術，在朝鮮云山地區圍殲美騎兵第一師第八團，并將其大部殲滅。”李新春說。

　　首戰告捷后，李少元又率部和友軍協同作戰，相繼收復平壤、攻克漢城、成功突破“三八線”，將敵人驅至“三七線”。在橫城大捷中，117師更是用雙腿跑贏了敵人的車輪。

　　1951年2月，117師奉命配屬志愿軍42軍擔負橫城戰役穿插迂回任務。“為了搶時間，父親和117師副師長韓曙帶部隊于2月6日晚從都內里先行出發，渡過北漢江，穿過黃龍山，晝夜奔襲搶占琴岱里、直撲鶴谷里。”李新春說，為了加快奔襲速度，部隊不能沿著盤山路前進，只能穿越積雪深厚的山峰。為了不暴露目標，部隊一路偃旗息鼓，用兩條腿和敵人的卡車、坦克展開了一場山地行軍“比賽”。2月12日凌晨，117師提前半小時到達穿插目的地，搶占鶴谷里公路兩側的高地要點。這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以切斷敵人的退路。

　　經過一天一夜激戰，117師配合主力部隊合圍敵人，死死堵住了敵人從橫城南逃的路。“橫城大捷是117師歷史上最輝煌的一戰，也是父親軍事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戰。”李新春自豪地說，117師用劣勢裝備創造了志愿軍一個師以7000人的兵力一次戰斗殲俘敵軍3350多人的模范戰例，受到中朝聯合司令部、聯合政治部通令嘉獎，被譽為“模范師”。李少元也因此榮獲朝鮮二級國旗勛章和二級自由獨立勛章。

“傳家寶”和家書彰顯家國情懷

　　袼褙板、襪底板、鞋拐子……如今少見的這些老物件是李少元和妻子劉潤濤留給8個子女的“傳家寶”。“在我們兄弟姐妹的記憶里，不知多少個夜晚，母親都在燈下一針一線納鞋底，做出一雙雙結實合腳的布鞋。”李新春清晰地記得，母親做的布鞋陪著他讀完了整個高中階段。他說：“父親那件補了十幾塊補丁的內衣，還有母親留下的襪底板、鞋拐子，我們至今都妥善保存著。它們是后輩繼承、發揚艱苦樸素傳統最生動的教材。”

　　李新春是家中長子，1945年出生在蘇北抗日根據地。他出生前，李少元正率領新四軍第三師獨立旅第三團在前線痛殲日偽軍。“恰逢正月初一早晨，父親率部隊凱旋時，母親剛好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戰斗勝利的喜悅、孩子誕生的幸福，讓所有人都格外振奮。父親當即給我取名‘新春’，不僅寓意新的一年迎來新生命，更飽含對新中國春天早日到來的期盼。”李新春說。

　　英山縣烈士陵園紀念館內展陳著李少元寫給外甥蘇耀富、侄子李明鏡的兩封家書。家書中有這樣的字句：“給你寄去《毛主席語錄》一本，好好讀毛主席的書……對主席的著作要活學活用”“今年產新茶葉時給我買兩斤（好些的），我付錢”……這位從鄂豫皖蘇區走出的開國少將始終心系家鄉山水和父老鄉親，經常通過書信叮囑親友安心扎根家鄉、為建設家鄉出力。

　　“新的長征需要精神的接力。”李新春動情地說，“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紅旗更需要我們一代又一代高高舉起。”

　　（來源：長江日報）